我現在特別特別想做的事

我一直想拍下阿擇打球的樣子，因為他打球時特別認真，而認真的人看起來特帥。可惜我的攝影技術不行，老拍得不清。謝謝小東幫我們拍了這兩張特別清晰又傳神的照片。

我小時候學鋼琴沒堅持下去，這件事對我的人生造成一定的陰影。

我學鋼琴並非父母強逼，而是我自己要求要學的。我們家並不富有，但經我多次苦苦要求，父母還是想辦法付昂貴的學費讓我學，並且置了一架鋼琴在家。然而，我最終還是放棄了。

後來，我又愛上畫畫，父母再次把我送到繪畫班，我維持了幾年；唸完中學，又依我的意願，讓我去馬來西亞藝術學院深造，並且選修即冷門又沒什麼前途的純美術系。然而，我對畫畫的熱忱卻越來越少，至今都沒再拿起畫筆了。

潛意識裡，我總覺得自己很失敗，什麼也沒學成。因此，有了孩子之後，我從來沒興趣規劃要讓他學什麼才藝，害怕自己會再次面對這種“三分鐘熱度”的挫折感。

一直到那年我們住在太平，那個小鎮山明水秀，生活悠閑，到處佈滿濃厚的運動氣息，尤其是過去英國殖民時期留下的網球運動。我們在那裡認識了很棒的網球教練Uncle Ong，而且梓淇也愛打網球，於是阿擇便順理成章開始學習他人生的第一項才藝。

我因為有過失敗的經歷，對他的起步格外謹慎。在他正式學習以前，我先帶他到網球場看別人練習，瞭解狀況；又陪他觀賞正式的比賽，讓他感染緊張的氣氛，以培養他的興趣；還經常和他在網球場坐一晚，看他爸爸打球。同時，再三對他強調，一旦決定要學，就必須堅持到底，絕不能輕易放棄。

這樣過了好幾個月，終於，他說他預備好了。我為了讓他容易投入，找了幾個同齡的孩子和他一起學，這樣會比較好玩。

網球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運動，學習的過程花巧不多，每次都是正手、反手、網前球……不斷不斷重復這些枯燥乏味的基本動作，每次練習都一樣，直到能熟練得拿起球拍，不需要思考，也能產生反射又穩定的動作為止。

因此，小孩往往學了很多年，都未必能痛快打完一場球。

我每次看阿擇練球，就禁不住回想那段學鋼琴的歲月，我也是如此不斷地重復彈奏那些苦悶，又不好聽的基本音符，一直到滾瓜爛熟為止。不同的是，我彈不好，老師會用尺敲打我的手，很痛！阿擇的啟蒙教練Uncle Ong卻從來不責罵他，反而不斷讚賞、鼓勵他，因此，他的學習道路一開始是愉快又充滿信心的。

後來，和他一起學的小孩一個一個退出，最後，只剩阿擇一個。沒有了同伴，他依然堅持下去。我開始有點樂觀，或許，他不像我？

回到吉隆坡，我們找不到適合的教練，只好送他到Jalan Duta的Junior Tennis Academy。那是一所正式的網球學校，練習的強度不像在太平時那樣輕鬆，老師也不像Uncle Ong如此友善、有耐心。

開始時，阿擇有些吃不消，雖然他沒說不去，但卻不再興致勃勃期待練球的日子，而且看得出，他並不想去；我也一樣，每個星期至少兩次需要載他到離家超過15km的球場，然後等他兩個小時，再塞車回來。如果幸運，沒下雨就可以把球打完；最倒霉的是辛辛苦苦去到那邊，球還沒開始打就下雨，白走一趟！說真的，那段日子我很想不再堅持下去。

然而，我們都默默咬緊牙根，誰也沒說要停。漸漸地，阿擇適應下來，而且越打越好，成為同年齡中打得最好的孩子之一；我也習慣了遙遠的路途，利用在車上的時間，和阿擇聊天，倒是個好機會增進親子關係；而且，每次他練球時，我便抓緊時間閱讀，就這樣我讀完了一本又一本書，那段等待的時間反而成了我最優質的閱讀時間。

搬來Kota Kemuning，我們給阿擇找靠近這地區的新教練。這回，每次的練習只有他和另一個中學生，是真正的強度訓練，又沒有同齡孩子一塊兒玩，每次練習回來都累極，躺在床上數123，馬上睡著。然而，這樣辛苦又沒啥趣味，他依然沒有提過要放棄。

有人問我什麼辦法可以讓孩子堅持、不放棄？說實話，我沒有具體的方法。唯一有的，是我心裡一早就認定了，我要教孩子的不是那項才藝，而是堅持的態度，因為我知道孩子學會了堅持自己的選擇，對他一生的用處，將遠比學會任何才藝更重要。

我曾經聽人說：如果你特別特別想做一件事，發自內心肺腑的想做，那遲早會成功的。我和我的兒子能學會堅持，就是我現在特別特別想做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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