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灾多难的学国语之路

阿择这几天考UPSR。昨天考完第一科国语，我去接他时，他一见到我就说：「国语好难，这次死定了！」

晚上，友人捎来短讯问阿择心情如何，说她的儿子因为考不好，伤心到躲在房里不出声。阿择倒是照样看书、玩耍、睡觉，情绪没太大波动，大概因为这科他本来就不抱希望，只是尽力试试，反而没有压力吧。

夜里我看着阿择熟睡的脸，内心一阵感概，想到他这一路学习国语，虽还不至于是血泪史，但确实是多灾多难。UPSR也算是他学习这语言的一个里程碑，我想把这一路记录下来。
阿择还没上小学前，我基本上专注建立他中、英文的基礙，单这两种语言要学好已需花许多时间和心思，我说的是熟悉两种不同的语系、文化和世界观，而不只是掌握皮毛。当时我觉得不可太贪心样样都要好，于是把国语搁到一边，想等上学时才让老师教吧。一方面也是学习语言需要环境，我们家缺少这方面条件，所以心态上并不强求他一定要多好，觉得能沟通就行了。

阿择小学一年级的前几个月是在太平华联二校读，学习国语是从简单的单字开始，那时他回家常常很兴奋告诉我他学了什么新的国语生字，对这个新语言充满了兴趣。可惜，几个月后我们需要搬回吉隆坡，便转校到文良港中华小学就读，这里的国语程度相对来说较高，没有基础的阿择一下子适应不来，跟不上程度。加上他那时很倒霉遇到一个很糟糕的马来男老师，又懒、又凶、又不会教书，还常常体罚学生，而且打得很痛。那时才一年级的阿择，虽然被打了放学后就忘了没告诉我，就算偶尔想起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说，我也就没多加注意。只是，很多年后，就算到了今天，提起这个老师，阿择还记得他打人很痛。

阿择那一、二年在这马来老师教导之下，对国语越来越没兴趣，成绩也一直不及格。友人劝我要早点送去补习，我和阿择啇量了决定试一试。后来是我看到补习中心的课业那么重，每天要写日记、听写、造句，他学校功课已那么多了，如何应付多一样？于是上了两课就放弃了。也因为我看阿择已经对这语言没兴趣，什至害怕了，就不想再逼他，心想才一、二年级，慢慢来吧。

三年级转校到巴生中华小学，终于遇到一位很好的国语老师，阿择这时才总算真正开始学习国语，而且还学得很开心（阿择很喜欢这老师，到现在还想念他，可见好的老师多么重要）。可惜，这老师只教了半年就去升学了。接下来一年多，阿择的国语老师换来换去，什至没有老师，刚开始学了半年的国语，就这样又搁下了。

这段时期，我因为那次去补习中心的印象太糟，加上阿择很喜欢去他的安亲班，我便随他的心意，让他和小伙伴们在那边固定做一点国语温习就够了。

一直到五、六年级，因为要预备UPSR，校方指派负责教阿择国语的老师是很有经验的，我五年级见她时印象挺好，觉得她应该可以帮到阿择，所以也就放心不去做任何事。这一年阿择的国语还是不及格，但我想这很正常，毕竟前面四年都学得不汤不水，要追上来应该得费些功夫和时间吧。于是，我还是没在校外安排任何补习。

一直到最近，阿择在情感上一下子长大许多，开始晓得表达自己的情绪，也比较能触摸到受伤的感觉，我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位所谓很有经验的老师，其实常常情绪不稳定，会用语言伤害学生（当然也有打）。许多话不太细腻的阿择听了会不高兴，或伤心，但这些话如果是对我说，那就是很深的伤害了。试想在这样的老师教导下，如何能好好学习呢？

我心疼这孩子，所以对他的国语成绩一直很宽容。这么多年来，他如何不及格我都不会说一句重话，只让他尽力就好。我向他保证，就算UPSR不及格也没关系，顶多不读国中，还可以有其他选择，这事没什么大不了，别担心。

结果，他反而愿意努力，花比其他科目更多的心思去准备考试。而且，那天我们讨论中学去Homeschool Centre或独中的差别，其中一项是Homeschool Centre只需专注英文，独中则三语都要兼顾，他很肯定地说：「我还想学国语。」我当时听他这样说，几乎要掉泪了。

我一直希望阿择能懂国语，不是为了考试或升学，而是很单纯为了想与马来人沟通。最近他常跟我说：「我发觉我的马来文进步了，我终于比较听懂人家讲什么了。」

这是我多年的祷告。很高兴在他十二岁时，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和挫折，我能听到他这样说。

可能读了六年的国语，如果最后UPSR考试没办法及格，对许多人來说是失败，但我不会这样看。及格固然好，不及格也不是世界末日。我只希望他不抗拒这个语言，並且喜欢与说这个语言的人沟通。对我來说，这是学国语的目的。为了达到这目的，我不介意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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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另外兩件相关的学习：

1我对去补习中心有不好的刻板印象，所以一直拖延不送阿择去。一直到六年级确实要帮他一把了，才把他送去友人介绍的补习班，那也是因为知道那里有他的朋友，想他应该不会太不喜欢去。没想到阿择不只没有抗拒，还很适合这样強度的学习方式和环境，不只学得很快，也很享受，真该早一年让他去，早点掌握考试技巧，这样他在学校至少可以少受点委屈。这件事提醒我，以后作决定不能以自己的想法來考量，阿择和我是不同的人，学习方式也不同，我应该要了解什么适合他。

2阿择其他科目成绩还行，但因为国语总是不及格，所以这些年排名只能停留在中间。我却意外发觉这样好，在中间的人比较不会在乎名次、分数，他朋友也不会，这样读书的心态可以单纯些，也不太有要一直维持好成绩的压力，我觉得这对小学生來说特别重要。当然，前题是学校沒有分班制，而且老师能一视同仁。阿择比较幸运，他的学校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