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五）

瑞恩被推進病房時已失去知覺。靖緊咬指頭，腦子一片空白，心中只有一個虛弱的念頭，瑞恩，求你，不要離開我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，深夜的急症室走廊異常孤清，靖覺得好冷。

瑞恩是個含蓄的人，他最喜歡的表達方式就是擁抱。天氣冷時，他們喜歡以彼此的體溫取暖，瑞恩，我好冷，抱我。抱我，好嗎？

“靖”，靖轉頭，是帕。

乍見熟人，她緊繃的神經忽然鬆懈，整個人頓時虛軟在帕的懷裡，接著便失去了知覺。

“靖，你覺得怎樣？”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帕。多久沒有見到他了？

昨晚瑞恩忽然昏迷，頓時亂了陣腳的靖，馬上想到他們的朋友，帕。靖撥著熟悉的號碼時，忽然意識到，這一年多的日子，雖然她刻意不去想帕，但是，原來有些東西在心中生了根就永遠除不掉了。

“瑞恩醒了嗎？他怎樣了？我要去看他。”靖感覺下體一陣酸痛，坐不起來。

“靖，躺好。”帕將她壓在床上“醫生說你懷了孕，胎兒不穩，你需要靜躺。”他命令的說。

“胎兒？”靖輕輕重複，一時回不過神來，她痴痴的望著帕。

帕感到一陣心痛。怎麼會這樣呢？靖為什麼要選擇付出如此大的代價？

“你有了二個月身孕。”帕重複“你需要好好照顧自己，才能保住胎兒。”帕壓抑著內心的酸痛，盡量輕描淡寫的說。

“我終於懷了瑞恩的孩子…… ”靖夢靨般的呢喃。

多少個日子，她不斷祈求上蒼，賜給他們一個孩子。每次散步，看見在草場上奔駛的孩童，瑞恩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神采，雖然他沒說，但靖早就下了決心，要為他生一個孩子。

“帕，帶我見見瑞恩。”

“你現在需要靜躺。瑞恩還沒醒來。”

“求你，我要見他，我要告訴他，求求你。”靖拉著帕的手，眼淚急得掉了下來。

“……”帕不再說話。他將靖枕在自己的身上，背著她走。

帕踏著重重的步伐往前走，他走得那麼專心，好像他這一生唯一的目的，就是要把靖帶到瑞恩面前。

上次他與靖見面，同樣是在醫院，那時他們已經分開了，對於這樣的結局，他還能說什麼？總不成要和一個將死的人爭吧！

那晚，他一直站在醫院門口，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，看到靖出來時，他的心跳得很急，他當然知道為什麼，他一直放不下她，愛得這樣深，連他都覺得失措。

靖見到他時並不驚愕，那一剎那，帕很肯定，靖還是愛他。他沒有再說什麼，雖然他曾經恨她的狠心，但此刻，他忽然願意成全她。那晚，他把靖送到農舍的家，倆人始終沒有說話。臨別時，他握住靖的手，她沒有拒絕，她將他的手貼在臉頰上說：“帕，不要再來了，我會忍不住。”她終於哭了。

這是她的選擇。只是，帕沒有想到，她會付出得如此徹底！

* * *

“恩，我們有了孩子，你的孩子，你快醒來…… ”靖將整個身子埋在瑞恩懷裡，醫生已將所有的維生器拿走，瑞恩是清醒的，只是他無法說話，他努力的嘗試，卻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
臨終前，他望了帕一眼。那一眼寫滿歉疚，也流露著重重的委託。他知道，瑞恩要他照顧靖。

我會的。一定會，瑞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