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個養女

這篇文章我想了很久，要不要寫？寫了要不要發表？我知道閱讀這個部落格的，有很多是熟悉我的人，也有我的家人，我猶豫，要不要有所保留？

後來，我決定了，既然是記錄我生命的片段，那這一段太重要了，應該要寫。

我是一個養女。這件事曾經糾結著我大半個青春期，殘存在心中，影響著我人生許多層面，尤其是自我形象和人際關係。

那一年，我才十一歲，小學五年級。我已經不記得是怎樣知道這件事的，只記得是無預警地，我的世界在一剎那驟然變色。我內心的衝擊，以一種無從想像的傷感，漫然侵入，掀動五內，一發不可收拾，只覺得天大地大，我沒有家人，我是一個人。孤單。

從此，我在情感上疏遠我的家人。我從來沒有生氣我的養父母，也沒有怨我的親生父母。我只是，不懂要怎樣親近他們。

就這樣，我一個人，度過了我的青春期。

談戀愛時，我長久壓抑的感情瞬即爆發，他成了我全部感情的出口，被逼承受我許多不合理的要求，經常要應討我因為多年的失落，而產生的莫明奇妙情緒反應。我們的戀愛談得沉重又無助；有了小孩，我發覺自己不懂得愛他，因為親子關係在我的生命中，是空白的一頁。

我的生命有一部份，是殘缺的。隱形的殘缺。

我是在生下阿擇之後，走頭無路之下，向神禱告。禱告了很多年，神終於垂聽了。奇蹟發生！神先後醫治了我與阿擇和梓淇的關係。這段人生，容我遲些再分享。

今天，我要寫的，是我與父母的關係。

對於這段關係，我是極度無助的。我不知道如何修補已經破裂的關係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破口在哪兒？我沒有怨氣，沒有要求，沒有衝突，沒有期待……只是那種距離、生疏，那種有一道高牆，怎麼樣也跨不過去的感覺，那麼久了，我早已不曉得要如何期待牆上會出現一扉門。

一直到我再次說服自己：“禱告試試吧！說不定行呢？”這次，神沒有讓我等太久。

一個晚上，我媽媽向我囉嗦了幾句，我不耐煩，頂了嘴，就在剎那間，我內心湧起一股很深的內疚，當我望著她走上樓梯的背影，心中清楚響起一個聲音：“這是我的媽媽，我不應該頂嘴，我應該愛她。”就從那天開始，我愛她。我愛我的媽媽，我不再覺得媽媽是陌生的。

我與爸爸的感情更疏離。然而神既然在我生命中行了一個又一個的神蹟，我開始相信，在神沒有難成的事。我繼續禱告。

不久後，爸媽來太平探訪我們。那段時間，我們住在同一間屋子，每天看著媽媽幸勞的照顧爸爸的起居飲食，他卻彷彿是理所當然的，還諸多投訴。有一天，我忍不住了，明知道不應該，還是衝口而出：“你要會照顧自己啊！不然万一媽媽比你早走一步，你要怎麼辦？”當時氣氛凝重，我的心頭緊繃，這麼重的話，一旦說出來 後，就永遠無法彌補。

我永遠不會忘記爸爸當時顫抖地說：“我會照顧自己的，你不用擔心。”

我忘不了他聲音中的悲傷；忘不了他抽搐的臉；忘不了他過後幾天的沉默。我後悔至今。在我深深的悔意和懊惱中，我明白了一件事：我愛我的爸爸，我一點也不希望他傷心。我心中那道高牆，神奇地消失了。

立峰傳道在上個月母親節的信息中曾提到：“我們對下一代的關注與愛，往往比對上一代的多許多……”我深深認同。

我要感謝神，衪給了我愛，給了我起步，我要從這裡開始學習，做一個稱職的女兒，儘管，我慢了許多許多年。

記父親節前夕